打倒四人帮后，分田到户是在一个麦收后。一天中午宣布责任田划分结束，各家签字。往年要半个月完成的玉米下种，当天下午家家完成！农民没事也到自家地里看看。同样的土地，只一熟秋收，饿了二十几年肚子的农民，家里玉米稻子都堆在当门地上。原因是由于大跃进损坏了不少房子，之后又不知为啥，粮食不多，怎么草也没有了，剩下的房子漏雨都没草盖，更不谈盖新屋，加之各家原来贮粮的器物多年用不着，早当柴火烧了。盼到粮站开门，农民谈笑风生排起长队“缴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等到分田的第二年夏天麦子打下来，家家只好先盖草房将这些宝贝存放起来。我叫亲戚快把粮食卖掉，肯定要降价！谁也舍不得。下半年秋季再次丰收，到年底城里的粮票还在正常发放。记得当时大米一元四角八分一斤，国家还随粮票每月发两元粮价补贴。当时我的工资涨到八十几元，觉得够用了。农民的新大米拿出来卖，不要粮票价格甚至低于粮站一两分钱。粮站的陈米卖不出，粮库以各种理由拒收粮食。农民开始养殖和饲料加工。农民的猪一个春节把国营食品公司击垮了。“三年修进供销社，七年修进粮管所”的粮站和食品厂职工都去经营小摊糊口了，俗称下岗。
国家收购粮食贮存是为确保老百姓的口粮安全，绝对是负责的亏本交易。后来被查处的贪官，是因为看到粮食多，斗胆没有保管粮食，但还冒领国家贮粮补助，上级检查时烧假粮库。并没有烧到粮食。国家买储备粮的资金可能被他们挪用了。但愿没有被亏掉，钱还在，罪过还能小些。要是江苏粮食全给江苏吃，粮价就长在铁板上了。这给城市买米吃的市民带来不小的实惠。但对农民来说，觉得粮价有点低，真是买卖不共心啊，但还是比没粮吃好多啦！
农民并没有因为粮价不高就放弃种粮，他们比贪官懂得，一旦遇到特殊情况，想一夜拿出大量粮食可没有！战争，天灾农民都见过。今年有不少兄弟省份有水灾风灾，要不是前几年粮食丰收，恐怕就会有问题了。一旦有粮荒，种地的不好印粮票向国家要粮食！我退休十八年，现在的退休工资是八十几的百倍，我前天特地打电话核实一下，老家的大米两元五角一斤，先进的机器能将不饱满的谷粒先挑出再褪壳，大米粒粒晶亮！但农民还是好好种地。
农民不是“没有经济头脑”，家乡的农民早就不靠种田吃饭。单靠种地，每亩地全年除去种子农药，化肥，水费，请机器耕种的费用，自己的功夫不算，大约需卖掉全部夏季小麦基本够数，秋季水稻每亩产一千几百斤作为纯收益。农民人均一亩地这就是一年的收入，一月一百多，农业税已免除，国家还每亩倒补贴五十元，农民没意见可提。
口袋不鼓，还是老土！现在主要劳动力都外出打工。
私营专业拖拉机手给每家包种包收，耕种一亩五十元，收割一亩五十元，粮食干干净净送到家门口，并同时将麦秆稻草打碎留在地里作肥料。这真好！因为不知怎的，以前柴火不够，现在草又太多，派不上用场又无处堆放。收获时放火烧又查得很严，年年到时，派所有力量值岗，发现烧草重罚，这下废物利用了。
拖拉机手都有全套机器。他们春天从南方广东开始收麦插秧，渐渐北上，秋天再转一趟，直达东北黑龙江。苦虽苦，每天住自己的卡车。有钱鬼都愿推磨，农民啥时怕过苦？哼着小曲开卡车，机器一响唱一路。春节回家住几天自家宽敞的大房子，过好年又早早出去，赶往南方。手机天天和家里联系，总算放心。
现在江苏的年轻农民都到本省苏州无锡等地工厂打工。现龄六十岁以上的，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外出“赚大钱”。这对江苏的起飞功不可没。江苏是有名的建筑之乡，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有江苏建筑的身影。当时瓦木工年工资超过我们教师，但他们那苦也不是一般。他们除春节在家慰劳自己几天，平时每天“吃三睡四干十七”，根本没有星期天，可能在大城市国庆节之类大节，政府规定不准施工才有机会休息一下，还不是“带薪休假”。流汗甚至流血赚到的钱汇寄到家乡，在土地不值钱时早早盖起大高楼，有的盖好后两年又回来重盖，原因不仅是有钱，为城里盖房不断增长见识，不但要高大宽敞，还要牢固漂亮实用，也有左右互相攀比的因素。
他们的钱存到银行，银行贷出去帮助各行各业启动发展，到处活跃起来。这经济学笔者说不清其中的效应。但有些我看得到。
我是教书匠。知道江苏教育事业发达，除了其他原因外，也得益于农民打工赚到了钱。现在乡村中小学，大部分集中到了城里，剩下的集中到少数几个镇政府所在地，毫无疑问城里的办学条件最好。我知道在原来某一公社范围内，现在只剩一所小学，都是特殊家庭特殊学生。每个年级都不足一个班。原来的老师虽都是正式教师且大多数没退休，都闲在家里拿全工资，城里教师都是新招聘的。因为只有城里买了房，孩子才允许在城里上学，所以不在城里买房的家庭，连媳妇都难找。这样农民虽有又大又好的农村房子，还得到城里再套“城里住房”。过了初中义务教育阶段，能进“公费“高中的学生数和文革前高中招生数相当，其余百分之九十虽在同校同一教室，要按不同考分加几倍不等的学费。这也能部分帮助政府的土地财政，有利于城市发展，加快基本建设。只可惜农村校舍都荒废空在那里，当年这些校舍花费了底层社会好多经费。我往好处想，这是个美好的遗憾。就像你不愿买新衣服，旧衣服没坏舍不得抛弃一样，旧衣服都没有那才难过啊！
这又使我想起造原子弹不及卖茶叶蛋时，菜农的孩子都不想读书，因为他们有粮食计划每月24斤，还有食油计划4两，蔬菜自家种，自我感觉比城里乡下都好，读书有啥用？当时“农村户口”进城好比登月。当外国登月成功时，我们大量的“宇航员”——包括现今国家许多干部，科技人才，军队高级将领，曾从“月亮”跑去“修地球”，辛苦几年也没有拉近月地距离。几年后“宇航员”们又回到“月亮”，有的上大学，有的进工厂。从此，农村城市就一天一个样，你看我的家乡！
从微信里得知，目前全省包括农村都在整理污水管道并进行污水处理。这次江苏农民建筑队为自家干活肯定会更加来劲。
现在长江好似大街，江上大桥似过街斑马线，南京市有一，二，三，四桥及大胜关铁路桥，还有两条过江隧道，共七处过江通道。向东依次有扬州与镇江之间的润扬大桥，江中心的扬中到镇江有大桥，泰州南站大桥南端就是常州，泰州市内还有江阴大桥通无锡，往东早有苏通大桥，今年底沪通铁路大桥通车，上海过江沿北岸南通，泰州的轻轨行车时刻表已提前发布。大江南北都有沿江高铁和高速公路。江苏全境与上海已似同一座城市。江苏省连教师，医生，公务员工资也早已与上海一样，但江苏房价是上海的五分之一。以前出门都是步行，现在回到家乡，步行反倒不便，到处是公交站，同一站牌下排满车，上错车可是大麻烦。私家车停车成难题，预计拆迁建停车楼是不远的将来。农村都已修好水泥马路，路面宽六米，水泥路面加石子路基厚达一米。
现在孩子读书积极性越来越高。那姜堰中学高考成绩只升不降，今年该校本一达线822个，达线率达88.58%，在全省高考成绩前100名考生中占有十四名。我作为校友也高兴。
苏北境内至今环境基本无污染，我们原县城姜堰和溱潼国家级湿地公园分处北通杨河南北两对岸，溱潼地下深井水被国家地质局鉴定为古海边陆地保存至今未受污染的雨水。哪种饮料可与大禹都未治过的水比拟呢？每年四月六日，中央电视台都派大腕来主持溱潼会船节活动，我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一年是刘露主持的，省委也派大员来参加。门票卖到两三百元一张，几千张门票年年早早被预订。春天旅行社曾以二百元来前去总票价，用汽车把上海等江南游客拉来，吃住在农家乐花钱很少。那些来客吃过河鲜，看到水乡，麦苗青菜花黄景如画，哪儿都是故事片“柳堡的故事”取景地，最后都舍不得走。买走一箱又一箱的鱼元虾球回家送给朋友。一传十，十传百，游客越来越多。
再往北水产更丰盛，高邮湖里螺丝多得养鸭子不喂饲料都能下双黄蛋，国内外闻名。有一次我陪远方朋友到周总理故乡淮阴去，街上吃一桌真正野生鱼餐，结账时朋友看我给的钱不多，走出饭店问我是否与店主熟悉，他们怀疑店主象征性收费，我也觉得太便宜了。我怕朋友以为我明知算错，不作声玩滑，回头向店主说清多少钱，问对不对？店主竟说我没多收你的，请放心。他以为我嫌贵！好玩吧？我说下次我还想来！
随着城市的扩大，要求农民从农村——地球，向城市——月亮搬迁。哈哈，现在“拆迁”的“谈判”中，竟还有不愿“登月”的“钉子”户！真有意思。我经常被同事笑话，曾经谈论中国计划供应的票最后取消的是啥，我说是粮票，因为中国人最多。哪知道一年后我又在办公室说粮食要降价。大家笑我。我也曾说过农村户口变城市户口最难，因为农村人口多，以后谈到“拆迁”新闻时，同事们又拿我开心：你预言变户口难，现在拆迁谈判还真难？哈哈，笑我，我一点不生气。我们现在也登月呢！以后地球修理工无须那么多了，科技发达了，科技是生产力呀！
注：吾土 吾民（一）忆昔 刊发于2020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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